不定期掉落

阿门阿前有一棵杉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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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(戮史)


  风吹得珠帘噼里啪啦响,有婢女出来喊着收衣。

  天色暗了下去,连星子也没有,风吹在身上凉飕飕的。

  戮世摩罗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,看仆人把灯点上,催促着收拾晾晒的东西。

  他忍不住问管家史艳文何时回来。

  “回二少爷,要戌时呢。”管家端端正正地鞠个躬。

  戮世摩罗自觉无趣,又问有饭了没有,管家知道他没什么规矩,也不常和一家子吃饭,自家老爷又不管,就让仆人先上了几个菜来。

  饭吃到一半,雨就下来了,密得跟雾一样,从屋檐上滚落下来,练成珠子似得,天井下有个池子,里头剩的惨败荷花倒是劈头盖脸正好迎上,左摇右摆,红鲤都躲到角落的破落荷叶下边去了。

  戮世摩罗叫管家给自己温了壶酒,让人搬来椅子和小桌,到厅前自斟自饮。

  养的小花猫似乎是无处可去,跃上了戮世摩罗的膝头,找了个舒适的姿势窝缩着。

  过了一炷香,雨倒是越来越大了,溅落在石阶上,戮世摩罗的鞋面上也留了些水痕。

  他去摸猫的脑袋,道:“你说爹亲还要多久才回来?”

  花猫哪里知道,只懂得桌上壶子里装得应是好东西,跳上桌,打翻了壶子,扫了杯子,酒和碎瓷片洒了一地。

  “你这畜生!”有婢女训斥猫,“野杂种,也不看看自己干了什么好事!每日只懂得死挺尸偷嘴吃。”

  猫儿怕了她,忙蹿上了屋檐,不敢下来。

  婢女前来收拾东西,恰好此时史艳文回来了,一旁站着的管家迎上来,史艳文把湿透了的外套递给他,仆人收了伞,拿了毛巾给他擦脸。

  “看了又有祖宗闹得欢。”史艳文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,拿帕子拭了,见地上一片狼藉,猫又躲在上面不敢下来,心下明了。

  他又问戮世摩罗吃了饭没,戮世摩罗说吃了。

  “我也不想吃了。”史艳文揉着湿漉漉的头发,对管家道:“你们吃去吧——对了,再温过壶子酒来。”

  两人一时无话,坐在庭前喝了几杯小酒。

  “临秋了,你该多添几件衣服。”

  “我不冷。”戮世摩罗生硬地别过头,“这天气,穿的那么多跟娘们似的。”

  史艳文轻笑了声,“那是我老了病了,不受冻。”

  大概是喝了几杯酒,史艳文酒量又不怎样,几盅下去有些醉了,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以前的事情。

  比如严厉的家规,不尽人意的包办婚姻,大家闺秀的妻子,又或是小时在自己娘坟头哭成泪人的戮世摩罗,拉都拉不走。

  “真快啊。”他伸出手,揉了揉戮世摩罗的头,从袖子里露出的那截小臂苍白病态,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,“那会儿你才到我腰,这会你已经比我高了。”

  他的眼里波光粼粼,带着几分醉意。

  “林花谢了春红,太匆匆,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。 ”史艳文闭着眼道,“夏天又过去了啊,很快你又大一岁了。”

  后边的话已经听不太清了,大概是史艳文一天奔波各处,回来喝了酒,不一会就睡过去了。

  下人都在偏院吃晚饭,戮世摩罗自己将史艳文抱了起来,沿着走廊进了卧室。

  他帮史艳文脱了外衣,盖好被子,借着微弱的光,立于一旁,静静地看着他。

  他记忆里年轻的史艳文和现在没有什么差别,只是现在的史艳文添了病,脸上没了血色,泛着无力的白。

  他俯下身子,蜻蜓点水一般,掠过他的嘴唇。

  林花谢了春红,太匆匆,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。

       胭脂泪,相留醉,几时重?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。

  呵,人生长恨水长东……

  真真是人生长恨呐。

  他掩上门,也掩了眼底的落寞。

(最后的词来于李煜的《相见欢》)

      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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